以无崖子身为绝顶高手的眼力,当然很容易看出,二十四岁还是个少林不入流小沙弥的虚竹,即使承受了自己全部内力,也很难在实战中将之发挥完全,绝不会是战斗经验丰富、性格阴险毒辣的丁春秋敌手,才会要他去寻自己师妹学习高深武功招式。
97版《天龙八部》电视剧,细节上做了一定程度改编。事实上,根据金庸先生在2003年的新修版《天龙》原著,无崖子是李秋水和丁春秋联手打下山崖的。
李秋水曾告知了丁春秋“小无相功”的特殊修炼法门,丁春秋还学得了部分“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”(即童姥的“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”),只是因为他资质有限,未能真正练成小无相功,而靠“不老长春功”保持的鹤发童颜,也随年龄渐长,已逐渐失效。
所以,修习了部分逍遥派高深武学的丁春秋,内力招式并不算弱,不是只靠缺陷极大的化功大法来横行于世。
通常的说,如毒粉、毒药,本身是肯定不能算进武功实力的,否则程灵素也是一流高手了。但是本身就是一流高手如丁春秋,他使用的毒掌、毒功、毒暗器,当然也是自身实力的一部分,非要强行剥离,才失之片面。
单凭招式内力,丁春秋和少林玄难大师可说是战成平手,但玄难既不能克制丁春秋的“化功大法”,又不能免疫他衣服上的毒粉,所以短短交锋,便为其所败,成为废人。
同样,论武功,和萧远山、慕容博实力相当的“大轮明王”鸠摩智,肯定在丁春秋之上,发狂状态下十招生擒慕容复,表现也远胜丁春秋牺牲多名弟子,仍只能和慕容复战平,可以说鸠摩智武功要高出丁春秋一档次;
可是对大多数江湖武人而言,鸠摩智的威慑力就远远不出拥有化人内力的化功大法、和各种毒粉、毒针、毒虫层出不穷,见之立毙的丁春秋了。因此,在珍珑棋局,围观的鸠摩智、段延庆、慕容复等高手,竟然起了一哄而上、围攻丁老怪的念头。
金书原著比武实战,同样极强调临场发挥,注重武者的心理素质、战斗经验、应变能力。
虚竹的武功是靠机缘巧合得到神功秘籍而来,并非自己勤学苦练产物,因此正如奇遇型高手的通病就是根基不稳,临战经验匮乏,此外还“对敌宅心仁厚,不下杀手”。
虚竹后面的表现也证明了,他空有实力,却受制于经验匮乏、性情仁厚,难以发挥,在童姥和李秋水面前,形同被各种支使与戏弄的婴孩。
即使后期,虚竹被作者金庸开了整个金庸小说世界里最夸张的外挂,得到逍遥派三大绝顶高手的大部分功力,身兼北冥神功、小无相功、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、天山六阳掌、天山折梅手、生死符等绝妙武功,在新修版《天龙》甚至因为内力深厚,身具模拟天下武功招式的小无相功,仅仅一个晚上就学会了萧峰传下的全套打狗棒法,和降龙十八掌。
可惜实战表现,却是面对没有出最大绝招“火焰刀”,且让了半只手的鸠摩智,只能勉强打平;
少室山大战头号大敌丁春秋,前后大战几百招,需要自己婢女提醒,才出“生死符”拿下对手;
和徒具冰寒内力、招式粗浅的游坦之,对拼一招平手;
万军擒王后,和段誉两人被萧峰一招逼得同时后退,抢去辽国皇帝……
用原著童姥那个花钱的比方,虚竹就是个本身有1000块钱资本,甚至未必逊色于少林扫地僧,但是他充其量只能发挥出200块水准的人;
而萧峰恰恰相反,本身招式内力比少林玄字辈高僧强不了太多,比虚竹是远远不如,也就200块钱资本,但往往能超水平发挥出300块、400块水准的投资效果;
丁春秋的投资能力当然不及萧峰,但比虚竹还是强了太多,100块钱资本,靠一身毒功也可以发挥出150块的投资效果;
所以,虚竹击败丁春秋要几百招,而萧峰作为尸山血海杀出来、同时战斗意志甚强的实战型高手,只要数招就行了。
因为丁春秋是一个天才,也是一个疯子,他不仅对别人狠,对自己更狠。
我们先看丁春秋的“化功大法”丁春秋身为无崖子的徒弟,不练“北冥神功”,而是根据“北冥神功”,自创了“化功大法”。是因为“北冥神功”难练吗?肯定不是,因为没有丝毫武功根底的段誉,在无量玉洞中,随便练练就练成了。而丁春秋能被无崖子看中,武学天赋怎么会差得了?
唯一合理的推测,是丁春秋本身就有武功在身。修炼“北冥神功”,必须把原来的功夫散去(无崖子传虚竹功力时如此说的),但丁春秋显然是有所顾虑,所以就放弃了“北冥神功”,转修了兼容性更强的“小无相功”。
但是,“北冥神功”的巨大威力,又让丁春秋艳羡无比。于是,他就琢磨着,既然“北冥神功”这么厉害,为什么不能根据他的原理,自创出一种绝学呢?这种敢为天下先的自信和勇气,连丁春秋的长辈天山童姥、无崖子和李秋水都不曾拥有,但丁春秋却进行了试验,并最终获得了成功。
“化功大法”的厉害之处,在于以剧毒化人内力。这不是说把对方攻击过来的招式中的内力消解无形,而是使他们丹田气海中积蓄的内力倾泻而出,化为乌有。武林中人修炼内力何等艰难,往往十数年才有小成,积攒那么一点。而“化功大法”施展开来,就能够使人数年乃至数十年来的辛勤努力,毁于一旦。丁春秋练成“化功大法”以来,不知道用它化去了多少人的内力,使武林中人深恶痛绝,闻风丧胆。
小说中没有说丁春秋创出“化功大法”的过程,但我们从这门绝学的特点,就可以想象出,丁春秋经历了多少失败和九死一生。
修炼“化功大法”,经常要将毒蛇毒虫的毒质涂在手掌之上,吸入体内,以此增加功力,而且可以使新吸入的毒质,和体内积攒的毒质,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。如果七日不吸入新的毒质,不但功力会减退,而且体内蕴积了多年的毒质不得新毒克制,就会打破平衡,毒素散入五脏六腑之中。不但药石无效,还会死得非常难看。
当年,丁春秋有一个得意弟子,多年修炼“化功大法”有成,功力直追丁春秋。这个弟子骄傲自大,渐渐的就对丁春秋变得不太恭顺。后来,丁春秋将这名弟子制住,也不施加什么刑罚,而是只把他囚禁在一个石室之中,不让他再找新的毒虫毒蛇,吸入新的毒素,结果他体内积攒的毒素发作,苦不堪言,竟忍不住将自己的皮肤一片一片撕落,痛号了四十多天才死去。
“化功大法”的副作用如此之大,但丁春秋却竟然练了数十年。可见他不仅对被人狠,对自己还要更狠。也只有这样的狠人,才能勾结师娘李秋水,几乎将师父无崖子杀死。这等狠辣之徒,就算虚竹拥有了无崖子的七十年功力,没有足够的绝学和江湖历练,遇上丁春秋,也会被秒成渣。
除了“化功大法”,丁春秋的用毒简直出神入化比如“腐尸功”这种功夫,对付虚竹这样的慈悲心肠之人,肯定也是颇具奇效。
想想看,丁春秋伸手抓起身边一个人,向虚竹掷过去。在他伸手抓住那个人的一刹那,后者已经被丁春秋深厚的毒功击毙,且全身无一处不是毒素。只要挨着敌人的身体,或者是冰刃,毒素就会沿着这些东西侵入敌人体内。
倘若虚竹没有练“天山折梅手”、“天山六阳掌”这样精妙的逍遥派武功,而仍是少林那一些粗浅的武功,再加上他出身佛门,宅心仁厚得简直有些迂腐。他看到丁春秋向他掷了一个人过来,就算知道这个人已经死了,但也肯定不愿意将其击飞,最大的可能是把他接住,然后就中了毒。
丁春秋对毒的研究,可谓是登峰到极,炉火纯青。
你看他发明的“三笑逍遥散”。采用毒蛇、蝎子、蜈蚣、毒蟾蜍、毒蜘蛛五种毒物的毒素,制成一种微不可见的粉末,弹指之间,就能让人中毒。更诡异的是,中了三笑逍遥散的人,在不知不觉中会发出一种奇怪的笑声,在笑了三声之后立即致命。
虽然,“三笑逍遥散”只对受了内伤的人起作用,但行走江湖,刀光剑影,谁还不会受些内伤呢?比如苏星河,他作为丁春秋的师兄,虽然因为沉迷杂学荒废了武功,但和丁春秋也就是一线之差,结果在不知不觉间,便中了“三笑逍遥散”,稀里糊涂的死去。此外,还有少林寺玄难大师,也是因跟丁春秋对掌受到内伤,中了“三小逍遥散”而死。
小说中少林寺一战,虚竹大战丁春秋,此时虚竹已经学会了“天山折梅手”和“天山六阳掌”,又吸收了天山童姥和李秋水的功力,内力之强震古烁今。但如此之强的虚竹,在和丁春秋的大战之中,虽然稳占上风,但一时竟也没办法拿下丁春秋。后来更是被丁春秋用酒水漫天撒毒,使虚竹一方助战的余婆等人纷纷中毒。最终,虚竹还是用上了天山童姥教他的“生死符”,才将丁春秋制住。
此外,丁春秋还有很多层出不穷的手段,比如他用以挟制阿紫的“柔丝索”“柔丝索”是以雪蚕丝制成。星宿派所在的星宿海,有一种植物叫做雪桑,雪蚕便是以雪桑叶为食。雪蚕吐出来的蚕丝,韧力大得异乎寻常,足以承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。丁春秋将数十根雪蚕丝制成“柔丝索”,微细透明,肉眼几乎不可察见。
在少林寺时,丁春秋用“柔丝索”绑住阿紫,但在别人看来,丁春秋可以凌空摄起成人大的物体,比萧峰以“擒龙功”凌空摄起兵器,似乎要更胜一筹。
事实上,用以装神弄鬼,对“柔丝索”来说只是大材小用。试想一下,如果把它当作暗器使用,与人对战时,这种几近透明的武器,岂不是更令人防不胜防?
此外,丁春秋创立的星宿派中,虽大多是溜须拍马、阿谀奉承之徒,但也不缺厉害人物存在。像我们前面说的那个弟子,若不是对丁春秋不恭,势必会成为星宿派的二号人物。再加上星宿派人多势众,就凭虚竹加上苏星河和“函谷八友”,还真不够看的。
事实上,若非后来虚竹接收了灵鹫宫一大势力,想要打败丁春秋,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。
说完了丁春秋的旁门左道,再看看他的内力少室山一战,萧峰三掌“亢龙有悔”击退丁春秋,救下阿紫。后来又大战丁春秋、游坦之和慕容复三人联手,短时间内不落下风。由此似乎可以推测出,丁春秋的武功不过尔尔。
但就在不久前,丁春秋以内力拂出两点火星,让慕容复两大家臣邓百川、公冶乾如种巨锤。当时,在场的鸠摩智、慕容复、段延庆等几大高手,甚至都生出了围攻丁春秋的想法。
而被丁春秋秒杀的公冶乾,数年前还曾在江南与萧峰交手。两人对了三掌,前两掌两人不分胜负,第三掌上公冶乾才受了伤,令萧峰大为赞赏。
就算萧峰当时留了手,后来武功又突飞猛进,但相比较丁春秋对战公冶乾的战绩,足见萧峰在内力上,并不比丁春秋强多少。
无崖子虽然残废了很多年,但丁春秋的一举一动,苏星河也会尽数报告与他。而在了解了丁春秋的强大实力之后,无崖子让虚竹学会了逍遥派全部武功,才去找丁春秋报仇,显然是非常必要的。而在我看来,就算虚竹学会了逍遥派全部武功,也还是不够的。
对于这一点,无崖子也不一定不明白,但他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了。